在苏山马瑞,飞云将诸般脾气都收敛了,一味地小心为人,竟把东家老太太服侍得很是惬意。那老太太本是个孤寡之人,虽有几个钱,却也是无处可给的。见飞云处处曲意逢迎,又略略知道些飞云的身世,便起了几分怜恤之心。除了每月的工钱之外,平时也时时额外地贴补着飞云。飞云将那些零散的钱小心地收了,都存在银行里。待存成一个整数,就写张支票寄给在多伦多的蕙宁。
蕙宁这些日子忙着毕业考试和论文答辩,一晃便是几个月不曾去过苏山马瑞了。这回见到飞云,发觉母亲又老了些,头上灰灰白白的都是些银丝,便明白母亲的头发,有一大半是为自己白的。心里难受着,脸上却浮了些笑,说:“一个纽约城,就有几十家医院,比这里一个省的医院都多。不怕找不着工作的。”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拆了口的信封来:“爸来信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说你在外头太辛苦了。”飞云将头低垂了,却是无语。
虽然飞云的两个女儿都在国外,先前阿九在世时,飞云从未想到过跟女儿出去。待到阿九前一年去了世,偌大的一个金三元旧宅,就剩下了一个飞云,竟连个说话的伴也没有,难免有些形影孤单。飞云照例一个星期去一趟泉山疗养院探访黄尔顾,两人见面除了讲些女儿在外边的琐事,便垂手相对,无话可说。不过真正促使飞云下决心出国的,不是阿九的死,也不是黄尔顾的疏,却是黄尔顾远在山东的结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