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打断他说:“别说了,柱乾兄,你既然千里迢迢,前来赐教于我,当然会找出许多例子,来说明巨室之害。我只问你,何为巨室?”何心隐说:“巨室,顾名思义,应是皇亲国戚,侯爵王爷这样一帮人,只有他们,才有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巧取豪夺,鱼肉百姓。叔大兄,你若能做到这三点,你就能开创出为后世景仰的万历新政。”
张居正哈哈笑道:“你这是书生意气!算了吧。今晚上这番谈话,只当是玩笑。再说,当今的首辅是高拱,不是我张居正。”何心隐道:“我何心隐再傻,也不至于连京城的局势都看不清楚,你取代高拱,已是指日可待。”张居正忙制止他:“柱乾兄!千万不要瞎说。”何心隐道:“我又没喝酒,怎么会瞎说?高拱是难得的宰相之才,但比起你叔大兄,又稍逊一筹。如今,高拱与冯保斗得驴嘶马喘,你却跑到这万寿山中来坐山观虎斗,这是何等的聪明主张啊!”
张居正身上不为人察觉地一震,脸色冷了下来,对他说:“你越说越离谱了。”
何心隐长叹道:“叔大兄,我游学京师,怀有一腔热血来见你,谁知遭你一盆冷水,泼得我身心皆凉,算了,我们就此道别。”他起身一揖,闪身就走出门。
张居正追出来,何心隐已快步走向浓浓的夜色。张居正道:“柱乾兄,请留步!”何心隐站住了,但没有回头。张居正追上来问:“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何心隐气鼓鼓地说:“回京城。”张居正道:“明日我们一起回去嘛,我们分别整整二十六年,今宵月色如此之好,我们应该温一壶酒,作竟夕之谈,畅叙别后之情。”何心隐说:“该说的话我也都说了,还是就此道别吧。”何心隐头也不回地走了。张居正追前几步说:“柱乾兄且慢,我派人送你。”何心隐说:“不用了,这儿还拴着我骑来的一头小毛驴呢。”何心隐跨上小驴子,颠颠地踏上回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