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器室里一个胖胖的脸色白嫩的耶稣会会员和一个穿着破旧蓝衣服的中年人正在一个盘子里调油彩和白粉。已经化好妆的孩子们都别别扭扭地站在那里或来回走动,小心翼翼地用手指不时在脸上东捅一下西捅一下。在圣器室中间有一个到学校来参观的年轻的耶稣会会员,站在那里有节奏地从脚尖到脚跟前后摇晃着,两只手深深插在两边的口袋里。他的很小的脑袋上长着一头光亮的红色的鬈发,新刮过的脸和他那一尘不染的法衣和擦得很亮的皮鞋看来倒非常调和。
斯蒂芬站在那里观望着那个摇晃着的身躯,很想弄明白这位神父面带讥讽的微笑究竟是何含意,这时他却忽然记起在他还没有到克朗戈斯上学以前,父亲对他讲过的一句话,你永远可以从一个耶稣会会员的穿戴上判断他的为人。同时,他感到父亲的思想和这位穿得很讲究、微笑着的神父的思想之间很有某种共同之处。他还注意到这里的情景对于那神父的身份,甚至对那圣器室本身都是一种亵渎:高声的谈话和玩笑声完全打破了这里的沉寂,连这里的空气中也充满了煤气灯和油彩发出的刺鼻的味道。
一个中年人在他的额头上画上皱纹,并把他的脸画得黑一块蓝一块,他心不在焉地听着那个矮胖的年轻耶稣会会员叨咕着,要他把话说得更响一些,说得更清楚一些。他可以听到乐队正演奏《基拉尔尼的百合花》,并且知道不一会儿幕布就会被拉开了。他并没有怯场的感觉,但是他想他现在要去担任的那个角色实在让他感到很丢人。偶然记起的几句台词便使他已经画上油彩的脸不禁发红了。他看到她严肃而富有诱惑力的眼睛正夹在一群观众中观望着他,那眼神立即消除了他的一切疑虑,使他的意志顿时坚定起来。他仿佛暂时另外借来了一种特有的性格,他周围的激动的心情和青春的气息也感染着他,改变了他满怀狐疑的不安心情。有那么一刹那,他感到自己似乎当真又穿上了少年时代的服装:当他和别的演员们一起站在舞台的一边的时候,他也和大家一样感到无限欢乐,那在欢笑声中刚刚落下的幕布又被两个身强力壮的神父急急忙忙歪歪斜斜地拉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