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好晚饭叫爹吃饭时,发现爹正一个人蹲在庄南塬顶的一块麦地边,默默地抽着烟。
这是我家距村庄最远的一块地。现在周围的麦子早收割了,只剩下我家的麦子孤零零地站立在南塬塬顶上,像是一朵从天而降的金黄色的云。站在南塬塬顶上,可以望见远处绿树掩映的村庄,还可以望见从村庄通往远方的柏油路。
那一年,我们在南塬塬顶上割麦。割着割着,大哥忽然对爹说:“爹,麦割完我就打工去了。”爹愣了半晌,问大哥:“你不念书了?”大哥说:“让红娃念吧。”大哥回头看我时,我看见大哥眼里扑闪着亮晶晶的泪花。大哥考上了高中,我考上了初中,娘刚过完年就去世了。但先前为了给娘治病,爹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我走到爹身边,问爹:“麦割吗?”爹抬起了头,揉揉眼睛说:“咱再等等。”塬顶上的麦子早熟了,一棵棵麦穗黄澄澄沉甸甸的。风一吹,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