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乎所以地这样喊着。执达吏接过了她递给首席法官的那张纸。她倒在椅上,手捂住脸,开始抽风似的无声地呜咽着,全身颤抖,拼命压制着呻吟,生怕被人家赶出大厅去。她交出来的那张纸,就是米卡从“京都”酒店里寄给她的那封信,伊凡·费多罗维奇曾把它称为有“数学公式般”重要意义的证件。可惜的是,大家也果真认为它有这种数学公式般的意义。如果没有这封信,米卡也许还不会完蛋,或者至少不会完结得那么惨!我要重说一句,要巨细无遗地留心到全部详情细节是很难的。这一切我现在还觉得是那样地凌乱。当时,首席法官大概就把这新的证件拿给法官、检察官、律师和陪审员们看了。我只记得随后开始对女证人进行质询。首席法官温和地问她:现在她感到平静下来了没有。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急忙嚷道:“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我完全能够回答您的问话。”她又加了一句,显然还唯恐人家为了什么原因不肯听她说。人家请她较详细地解释一下:这是一封什么样的信。她是在什么情形之下接到这封信的。
“我就在凶杀案的前一天接到了这封信,他是大前天的时候,在酒店里写的,也就是说,在他犯凶杀案的前两天——你瞧,这封信写在一张账单上面!”她气都喘不过来似的喊着,“他当时恨我,因为他自己做了下流事,追在这贱货的后面……又因为他欠我那三千卢布……他出于自己的卑鄙心胸,为了这三千卢布感到丢脸!……这三千卢布是这样的——我请您,我恳求您听完我的话。还在他杀死父亲的三个星期以前,有一天早晨,他到我这里来。我知道他所需要的款项,还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就为了引诱这贱货,把她带走。我当时就知道他对我变了心,想抛弃我,所以我自己把这钱交给他,装作请他代汇给莫斯科的姐姐——我在将这笔钱交给他的时候,看着他的脸,告诉他随便什么时候汇出去都可以,‘哪怕过一个月也行’。他怎么能不明白,怎么能不明白我简直仿佛在那里当面对他直说:‘你需要钱来和你的那个贱货私姘,偷偷地对我变心。现在我给你这笔钱,我自己交给你。你拿去吧,如果你竟不要脸到愿意收下来!’……我想对于他的为人如何,取得一个证明。结果怎样呢?他竟收下了,收下来,拿走了,并且一夜之间和这贱货两人就把这笔钱在那儿全花光了。……但是,他明白,他明白我全都知道。他当时就明白,我给他这笔钱,只是试探他:他会不会这样不要脸,拿我的钱。我直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的眼睛,心里完全明白,完全明白,但还是拿了,拿了我的钱,带走了!”